《口袋西游》玩家美文欣赏——鸾鸣（下）

　　一开始我以为这个名叫阿普的人是迦丝黛的仇人。因为她突然就扑过去，双臂用力的抱住阿普，死命的勒紧他，好像要把他勒死。

　　她眼中发出异光。忽然间，她一口咬在阿普的肩头，鲜血顺着他的衣衫淌下。阿普也用力的抱着她。他们不出声地，厮杀作一团。

　　阿普，阿普，阿普，你为什么现在才来？迦丝黛抬起头来，嘶声问道。

　　阿普抚摸着她的脸。迦丝黛，我一直在找你。

　　你让我受这么多的苦。

　　你也是。

　　啊，他们才是一对。原来我全盘猜错。但，谁说他们不是仇人？这样的你死我活，不共戴天。

　　她无限温柔地吻着他肩上的伤口。宫殿内如此安静。我注视着这缠绵的一对。时间多宝贵。

　　迦丝黛，我要走了。

　　她脸上变色，嘴唇发抖，说不出话来。

　　不不不，不要走不要走，生世荒凉，碰上了，就不要放他走，这一走，又是千年——

　　我替她急。

　　阿普，不要走！终于喊出来，双臂放任的缠住他——我不放你走——

　　那男人眼中有泪落下。迦丝黛，你是国王的妃子。他就要退朝了。

　　阿普！她封住他的嘴。

　　不准他再说。不准他再说。不准他再说。她只有他，她只要他。

　　她无限辛酸的抱住他。阿普，带我走！

　　迦丝黛，你好——

　　王自旋转楼梯上走了下来。

　　迦丝黛的脸瞬间苍白，但迅即宁定。那双仿似天真的眼眸里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辉。

　　她放开阿普，径直走到王面前。

　　陛下，我背叛了你。请处死我。

　　王不眨眼睛的看着她。来人，将这个男人拖出去凌迟。迦丝黛，你要为他求情吗？

　　她回头看阿普。整个事件，他袖手旁观，若无其事，他在微笑。迦丝黛也微笑。不，陛下。这样也好——她双手交叉胸前，弯下腰去：陛下，请处死我们！

　　王浑身颤抖。如即将爆发的怒狮。他将要发怒了。他将要处死他们了。

　　——他忽然跪了下去。迦丝黛，我宽恕他，我宽恕你们。我原谅你。我会放他走。王无助的呜咽着。迦丝黛，我那么爱你！只要你在！我求求你。请你求我饶了你们。

　　迦丝黛漠然微笑。

　　陛下，请处死我们。

　　王面若死灰的站起来。仿佛被判了死刑的，是他。

　　三天后，王又来到迦丝黛的宫殿。他好似一下子老了数十岁。

　　他知道他永远地失去她了。

　　迦丝黛，我给你看一样东西。

　　阿普——的头颅。

　　他还半张着眼睛。苍白的脸上，神色如此安宁。

　　结局对他，是慈悲的。时间完美的停顿。

　　迦丝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。王倒了杯酒，递给她。迦丝黛，这是我送给你的，最后的礼物。

　　她喝了下去。谢陛下赏赐。

　　迦丝黛，你可否为我再跳一支舞。
　
　　迦丝黛笑了。啊，前尘，多么错综的，酸苦的，都过去了。这一生一死的两个男人，一个了结了她的留恋，一个清洗了她的罪孽。如今他们都在这里，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，一起看着她，跳完最后一支舞。多干净。

　　她纵身。像蝴蝶一样，轻盈的飞舞。长发散乱，裙裾飘扬，那颠倒众生的胡旋。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，天堂地域，一舞之差。

　　她终于跌倒。

　　一只巨大的蝴蝶，如此优雅的坠落。

　　鲜艳夺目的红花，朵朵开出来。

　　王手中的水晶杯被捏碎。

　　迦丝黛不在了以后，王不再来。除了喂食的宫女，没人再记得我。我这个神鸟终于被人遗忘。

　　我有足够的时间来反思这一切。一生那么长。我的一生，难道就只为了要见证这一场残酷灭裂的情缘？之前和之后，我有过什么？

　　迦丝黛，阿普，王，一场情孽，劫灰飞尽。茫茫的生涯里，大家遇到，悲欢生死，闹一番，各奔东西。不知不觉，已是一生了。

　　他们都有过，只我是空白。我不甘心。

　　鸾是孤独的祥瑞。鸾的宿命里，没有情，没有孽，只有吉祥的空白。不然怎得飞升，与神仙同在？

　　神仙居于，无喜无恨，九重天上。

　　但我真的吉祥吗？我降落此地之后，都发生了什么？

　　或许我是一只有凡心的鸾。所以没资格给人带来吉祥。

　　很久之后，我忽然又见到了王。他陪着一名老者走了过来。

　　欧阳先生，曾听说，鸾的鸣声甚是动听。但此鸾来后从未开口。

　　陛下，据史书记载，鸾见同类则鸣。此鸾形单影只，如何能鸣？若见到同类，它便会一鸣惊人了。

　　可是到哪里去找另外一只鸾。

　　那人环顾四周，忽然脸现喜气。陛下，我有一法。

　　他将我的锁链解开，将我引至那泓从未能贴近的池水——

　　呵，我看到了，一只广翼，修尾，遍身艳丽的巨鸾——

　　另外一只鸾！我终于找到它。

　　忽然间，一股辛酸甜美、剧烈疼痛的暖流冲破了我的心。胸中有个什么东西，哗的一下，碎裂了。我抑制不住自己——

　　我唱出了从前在山林里没其他鸟儿唱过的绝美歌声。

　　羁宾王养一鸾，三年不鸣。后以水照之。鸾睹影悲鸣，一奋而绝。

　　——《异苑》

　　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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